文
罗冉峰
在电影《芭比》中，芭比离开芭比乐园，走进真实人类社会。她对世界的固有认知不断被打破。导演格蕾塔·葛伟格借此展示女性在系统性、常规性偏见下的困境。作为玩具行业最标志性的品牌之一，芭比娃娃也经历了类似的认知变革。一开始芭比娃娃填补了女孩玩具市场的空白，被视为革命性产品，后来却因为设计风格而被批评鼓励刻板印象，这促使如今的芭比娃娃在多样化价值观宣传方面投入了更大力量。
芭比娃娃的多样化价值观宣传，基于芭比的“职业生涯”展开。玩具开发商芭比开发了一系列以不同职业为主题的产品，寓意芭比可以胜任一切行业、一切职位的挑战，鼓励女孩们追求更多的未来发展可能。在芭比面世64年的历史中，芭比已经在超过个行业创造耀眼生涯。
体育是芭比成功之路的焦点领域。早在60多年前的年，芭比娃娃的开发商美泰玩具，就推出了网球运动员芭比。而年的金牌芭比系列中，芭比更加赢得了游泳、体操、滑雪和花样滑冰的奥运金牌。年，芭比开始推出以名人为模板的产品，知名女子运动员的形象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芭比上。当中包括网球大满贯冠军大坂直美、冬奥花样滑冰金牌得主特萨·瓦图、美国女足名将艾比·瓦姆巴奇、中国女排奥运冠军队成员惠若琪等等。在《芭比》开头一系列经典芭比形象的剪辑中，不乏体育主题芭比的身影。
年发行的以现实优秀女性为灵感的芭比娃娃
右二的排球芭比采用了惠若琪的形象
体育内容之于多样化价值观的意义显而易见。刻板印象之下，体育运动主要面向男性受众，男性运动员也具有更大的市场影响力。而运动员芭比则有助于告诉女孩子们，女孩同样可以在体育赛场争取到高光时刻，不让体育的价值只由男性定义。
现实中的女子体育异彩纷呈，让女孩们除了玩具娃娃之外，更有真实世界的代表人物作为激励的源泉。与此同时，我们还发现，作为一部有关女性主义的“命题之作”，《芭比》其实也触及到女子体育发展的状态。接下来，本文将结合《芭比》的内容，粗略讨论女子体育发展的几个经典话题，希望借助影视作品的热度契机，与体育从业者一起再思考女子体育的现状与未来。
（注：下文将有大量《芭比》剧透。）
话题1：女子体育的价值如何衡量？
《芭比》中有一个很大胆的细节。肯（玩具设定中芭比的男朋友）将男性至上主义从真实世界带到芭比乐园后，芭比们被洗脑、甘当男性附庸，其中一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芭比忘记自己写过什么作品。
实际上这里暗示了芭比的成就大多数是由创作者所赋予。例如年，芭比推出“月球任务”系列，芭比成功登月。但现实中人类年才实现登月，而首位登月女性尚未诞生，只是近期美国重启登月计划后才有望在年将女宇航员送到月球（不过登月芭比依然一定程度上有灵感来源，即第一位进入太空的女性、苏联宇航员瓦莲京娜·捷列什科娃）。
芭比生涯的辉煌与现实女性的实际成就，形成一种特别的错位。现实中不存在的成就被附着在虚构的女性形象玩具之上，芭比仿佛自身成为嘲笑女性的载体；然而女性成就受限本身就与性别偏见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芭比以鼓励女孩追梦的姿态出现，反而是受限局面下帮助女孩打破束缚的尝试。
美泰多次发行以探索宇宙为主题的芭比娃娃
这种错位折射到体育界，就是女子体育发展目标如何设定的问题。芭比的多元职业生涯成就，反映出“女性同样做得到”的主张，女子体育也一直鼓励女子运动员展示不逊于男同胞的风采。不过“风采”究竟如何体现，存在一定争论。
不严谨地总结，女子体育发展大概经历了争取参与、争取职业化、争取同等待遇等阶段。每一次成功争取都打破了传统窠臼，但越往后的争取挑战越大。到争取同等待遇时，争议主要落在女子体育价值问题之上。
传统的体育界观点认为，体育行业依赖于顶级运动员的表演作为价值塔尖，行业价值的高低完全以市场为导向，运动员的待遇/商业价值也大致与其运动水平挂钩。假如承认男女性运动水平存在人体学意义上的自然差异，则同时承认男女子运动员整体待遇差异的合理性。
女子体育争取同等待遇时，尝试了从不同角度着手。第一，指出女子体育在特定场景下胜于男子体育的价值。例如美国女足争取与男足同工同酬时，提出美国女足的成绩远胜于美国男足，并且有比美国男足强的招商能力。第二，拒绝将竞技水平视为衡量待遇的唯一依据。例如女子网球通过包装女子球员的靓丽魅力，提升了女网的商业价值。第三，直接开拓从女性用户需求出发的细分体育赛道。例如艺术体操、花样游泳在奥运会都长期是女子专属项目（年巴黎奥运会花样游泳允许男子运动员参加男女混合项目，但仍未设立单独的男子项目），又如近年在国内兴起的飞盘、腰旗橄榄球、露营、城市漫步等所谓“网红运动”，以及日益壮大的健身市场，显著通过女性用户在社交网络的分享和直接参与而走热。如果这些项目获得足够的支持资源，就能成为独立的女子体育标杆。
年奥运金牌芭比的重制版
女子体育争取同等待遇的多样路径，实际是讨论女子体育价值不同的呈现可能。但遗憾的是，以上方式迄今仍不足以动摇“顶级表演论”的立足根基。换言之，传统体育界目前依然能声称，男子运动员得到更广泛的市场认可，因此始终有权获得更高酬劳。
《芭比》的结局中，经典芭比只是获得了进入真实世界“变人”的机会，但影片没有解释芭比的人间新生活如何展开。而其他芭比则继续留在芭比乐园，维持被创作者赋予的自我成就。这意味着芭比背后的想象与现实错位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一如女子体育依然只能在实践中探索更多价值释放的方式。
话题2：如何看待女子体育与男子体育之间的关系？
由于男子体育商业价值大于女子体育的客观现状，比较务实的体育界人士往往主张将男子体育所积累的资源投入到女子体育，帮助女子体育获得初步的生存发展空间。体育大生意过去也多次以女足为例，介绍男足对女足发展的支持作用。例如欧洲女足俱乐部因为与纳入传统男足豪门的管理体系而有了更好的生存环境，女足运动职业化的铺开条件改善；又如经历两次解散的美国女足联赛，在后来得到美国MLS大联盟资本支持后，目前以NWSL的身份，终于健康运营。
然而，女子体育发展与女性主义主张有紧密联系，部分女性主义流派思想会影响到女子体育对男子体育的态度。男子体育对女子体育的支持，可能会被解读为女性对男性的“依附”，从而引起部分女性主义流派不满。
近期刷屏的“女足创意广告”就是一个容易被攻击的例子。广告前半部分展示了姆巴佩、格列兹曼、吉鲁等知名法国男足球员的比赛精彩画面，后半部分则揭示真相：男足群星由法国女足姑娘通过电脑技术“换面”而成，在绿茵场上上演富想象力表演的其实是一群女中豪杰。
女足世界杯开赛前刷屏的“换面”广告
广告的立意很清晰：女足与男足同样精彩，不要因为刻板印象而拒绝